浅释被世人误解甚至曲解的道家房中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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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国古代的性科学,被称为房中术。从现代性科学的观点来看,房中术主要包含有关性的常识、性技巧、性功能障碍治疗与受孕等方面,同时它又不局限于性,而是把性与气功、养生结合在一起,和追求长生不老或延年益寿结合在一起。目前从史籍中看到的是,它最早出现于汉代,而且和道家关系极为密切。长期以来,房中术被人们涂上一层神秘、玄虚的色彩,但实际上它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中国古代的性学理论。 目前所见的关于房中术专著的可靠记载,最早可追溯到西汉初年。淳于意对汉文帝自述师承时,谈到其师阳庆传给他的书中有“接阴阳禁书”,这无疑和房中术有关。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的竹简书《合阴阳》、《十问》、《天下至道谈》与帛书《养生方》、《杂疗方》等,都属于房中术著作。武威医简中也有性功能障碍治疗的内容,而这正是房中术的重要内容之一。由此看来,房中术的著作在汉代是不少的,上一节曾说到《汉书.艺文志.方技略》中载有“房中八家”,可惜这些著作今已全部佚失。 一、房中术和道教的渊源 从汉代开始,房中术和道教就有着特殊的渊源。道教是我国汉民族固有的宗教,它渊源于古代的巫术,东汉顺帝汉安元年(公元142年)由张道陵倡导于鹤鸣山,凡人教者要出五斗米,所以也称为“五斗米道”,这是道教定型化的开始。因为道教徒尊张道陵为“天师”,所以又名“天师道”。张道陵这个人在我国古代历史的道教和房中术方面都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他是东汉时的沛国人,永平时拜江州令,后来弃官隐居洛阳的北邙山,章和间累召不就,杖策游龙虎山,修炼道成。张道陵不仅是道教的传播者,而且是个房中术专家,他“本太学书生,博通五经。晚乃叹曰:‘此无益于年命’,遂学长生之道。……其治病事,皆采取玄素,但改易其大较,轻其道尾,而大途犹同归也。”这里所说的“玄素”即《玄女经》、《素女经》,后者流传至今,前者也有一些内容保存下来,都是房中术的经典著作,由此可知张道陵用房中术来给群众治病。《神仙传.张道陵》还记载了张道陵向其徒众传授房中术作为修炼之法:“故陵语诸人曰:‘尔辈多俗态未除,不能弃世,正可得吾行气导引房中之事,或可得服食草木数百岁之方耳。’”这种修炼法今人可能还很不理解。 至于张道陵是怎样以房中术为人治病的,现在已很难从史书中查考,但从反面却可以找到一些资料。北周时有个叫甄鸾的人,曾官司隶校尉、汉中郡守,他精于步算,尝释周髀等算经,又有功于考证之学,可算是我国古代的一个数学家、学问家。他本来是个道教徒,后来叛道而皈依佛门,对道教反戈一击,写了《笑道论》,对道教大肆揭发、批判。他说:“臣就观学,是教臣《黄书》合弃之法,三五七九,男女交接之道。四目四鼻,两口两舌,两手两心,正对阴阳,法二十四弃之数行道。”这里的所谓“合气”,是当时流行的术语,即指男女性交。天师道不仅向教徒传授房中术作为修炼之法,还要举行充满神秘气氛的仪式,称为“中气真术”,又称合气”,其目的则为“释罪”。这种仪式在朔、望之夜举行,在这以前男女要戒斋三日。仪式上先舞蹈,然后男女们成对地实施“合气”,即《笑道论》所说“男女至朔、望日先斋三日,入私房诣师立功德,阴阳并进,日夜六时。此诸猥杂,不可闻说。” 从古至今,性历来是个最为敏感、看法最为混乱的问题,而道家所奉行的房中术又充满神秘、玄虚的色彩,为封建礼法所不容,所以中国古代房中术在发展过程中经历曲折是在所难免的。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对道家是一个打击。到了南北朝时不少人又要改造道教:在北方,嵩山道士寇谦之在北魏太武帝和宰相崔浩的支持下改造道教,说什么太上老君命自己来“清整道教,除去三张伪法,租宋钱税,及男女合弃之术。”但在南方,庐山道士陆修静等改造道教,却是“祖述三张,弘衍二葛”,连“合气”之术也依旧继承。不论怎么说,道家所奉行的房中术在曲折中不断发展。张道陵死后,妻子张衡(与《同声歌》的作者不是一人)继续传道。他的孙子张鲁更了不起,他在汉中建立起政教合一的政权有30年,附之者甚众,三国时的黄巾军首领张角就是其中的一员。张鲁的政权后被曹操所破,降曹后被封为镇南将军、阆中侯。许多书籍中听称的“三张”,即指他们祖孙三人,而房中术的继续传授、总是和“三张”的名字连在一起。 在历代,道家的房中术都有不少传人。汉、魏之际,房中术的流行达到一个高潮,那时首先应提到冷寿光,他和华佗是同时人,“年可百五六十岁,行容成公御妇人法,常屈劲息,须发尽白而色理如三四十时”。又有前面说过的甘始、东郭延年、封君达三人,《汉武内传》云:封君达,陇西人。初服黄连五十余年,入鸟举山,服水银百余年,还乡里,如二十许者,常乘青牛,故号“青牛道士”。闻有病死者,识与不识,便以腰间竹管中药与服,或下针,应手皆愈。不以姓名语人,闻鲁女生得《五岳图》,连年请求,女生未见授,并告节度。二百余岁入玄丘山去。 晋代著名的道士葛洪,是房中术的大理论家之一。南朝梁、齐的陶弘景影响也很大。唐代的孙思邈也是一位房中术大师,所著《千金要方》中有不少房中术的重要理论。到了宋朝,宋徽宗赵佶也曾向茅山第二十五代宗师刘混康求“广嗣之法”,这是很含蓄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请教房中术。到了明、清,传授房中术的道士仍不乏其人,其中著名的有明朝自称是张天师后裔的张三丰等,但这时房中术的理论家已很少出现,而出现了不少“烧金御女”之士,欺世惑众,反而败坏了道家与房中术的名声。  二、房中术的流行 自汉代以来,房中术是盛行一时,而首先自宫廷始,这是因为房中术中的御女、养生等内容都符合当时统治者们追求淫乐,同时又追求益寿延年、长生不老的心理需要。首先是汉武帝。当时有个“神君”,托名班固的《汉武帝故事》,有如下的流传记载: 又起柏梁台以处神君……初,霍去病微时,数自祷于神君。神君乃见其形,自修饰,欲与去病交接。去病不肯,乃责之曰:“吾以神君清洁,故斋戒祈祷。今规欲为淫,此非神明也。” 因绝不复往,神君亦惭。由此看来,这个“神君”是性学大师,而且好男风,要和霍去病发生同性性行为,但被霍拒绝了。可是这个“神君”倒颇受汉武帝欢迎。《汉武帝故事》又云:上(武帝)造神君请术,行之有效,大抵不异容成也。神君以道授宛若,亦晓其术,年百余岁,貌有少容。卫太子未败一年,神君亡去。自柏台烧后,神稍衰。东方朔娶宛若为小妾,生三子,与朔同日死,时人疑化去未死也。自后贵人公主慕其术,专为淫乱,大者抵罪或夭死,无复验云。 以后到了汉末,曹操也是一个房中术的信奉者,他热衷于招募方士,“魏时方士,甘陵甘始,庐江有左慈,阳城有郄俭。始能行气导引,慈晓房中之术,俭善辟谷不食,悉号二百岁人。凡如此之徒,武帝皆集之于魏,不使游散。” 曹植也说:“世有方士,吾王悉所招致。”曹操还向方士们学习房中术,甘始、左慈和东郭延年“皆为操所录,问其术而行之”,以宫女做试验品,还“亦得其验”,“行之有效”。道家的房中术包含许多长生之术,曹操作了一首《步出夏门行.龟虽寿》的诗,其中有“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的名句,看来和他钻研房中术大有关系,但后人研究这首诗时多忽略了这一点。 曹操带头修习房中术,于是邺中的官僚、贵族们纷纷效仿,趋之若鹜。曹丕在《典论》中生动地叙述了当时人们对此如痴如狂的情景: 颍川却俭能辟谷,饵伏苓;甘陵甘始名善行气,老有少容;庐江左慈知补导之术;并为军史。初,俭至之所,伏苓价暴贵数倍。……后始来,众人无不鸱视狼顾,呼吸吐纳。……左慈到,又竞受其补导之术,至寺人严峻往从问受,奄竖真无事于斯术也。在以上这段描述里,说到太监(寺人)也去学房中术,这岂非荒诞至极?其实太监虽丧失了性功能,也许性心理需要仍旧存在,同时,因房中术是一种长生术,与“辟谷”、“行气”殊途同归,所以从这个角度去修习,还是可能的。 又如王莽“乃染其须发,进所征天下淑女,凡百二十人”。在群臣一起歌功颂德声中,“莽日与方士涿郡昭君等于后宫考验方术,纵淫乐焉。”不难看出,王莽和昭君等也是在搞房中术的性技巧、壮阳那一套。到了晋朝,宫廷中此风仍不衰,“孝武帝、会嵇王道子及会稀世子元显等东晋当日皇室之中心人物皆为天师道浸淫传染”。直到南朝,王室及宫廷中信奉者仍不乏其人。当然,房中术的流行不仅限于宫廷,当时在民间也有相当大的影响。东汉有个文学家张衡曾写过《同声歌》,以女性第一人称描写男女在新婚之夜的心情,后世评价很高,认为“丽而不淫”,“寄兴高远”,“以喻臣子之事君也”,等等。诗云: 邂逅承际会,得充君后房,情好新交接,恐栗若探汤。 不才勉自竭,贱妾职所当,绸缪主中馈,奉礼助烝尝。 思为莞蒻席,在下蔽遥床,愿为罗衾帱,在上卫风霜。 洒扫清枕席,鞮芬以狄香,重户结金肩,高下华灯光。 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帐。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众夫所希见,天老教轩皇。乐莫斯夜乐,没齿焉可忘! 这是关于房中术早期情况的重要史料。在洞房中陈列着图,应该说这就是房中术的资料,而“素女”则是传世房中术著作中经常称引的人物,“轩皇”即黄帝,古代房中术著作中有不少素女和黄帝讨论房中术的记述。从《同声歌》看来,当时的房中术已普及到民间,以至新婚夫妻第一次性交都要以有关资料为指导了。可是,东汉的那位著有《论衡》的著名哲学家王充对房中术则持贬斥态度,他说:“素女对黄帝陈五女之法,非徒伤父母之身,乃又贼男女之性”。从这段话可以推断王充见到房中术著作,了解不少情况,又鉴于房中术流传较广,所以才大声疾呼地“批判”了。 三、王充论房事与优生 王充反对“素女对黄帝陈五女之法”,并不是因为他是个道学先生。王充,字仲任,会稽上虞人,东汉的唯物主义哲学家。他除了写作了那部名著《论衡》外,晚年还著有《养性书》十六七,为我国最早的养生学专著之一,可惜已经失传了。不过,他的养生思想还可见于《论衡》的若干其中,在《气寿篇》、《命义篇》中,都有一些关于房事和优生的论述。例如:妇人疏字者子活,数乳者子死,何则?疏而气渥,子坚强;数而气薄,子软弱也。怀子而前已产子死,则谓所怀不活,名之曰“怀”,其意以为已产之子死,故感伤之,子失其性矣。所产子死,所怀子凶者,字乳亟数,气薄不能成也。虽成人形体,则易感伤,独先疾病,病独不治。百岁之命,是其正也;不能满百岁者,虽非正,犹为命也。譬犹人形一丈,正形也,名男子为丈夫,尊公妪为丈人,不满丈者,失其正也;虽失其正,犹乃为形也。夫形不可以不满丈之故,谓之非形;犹命不可以不满百之故,谓之非命也。非天有长短之命,而人各有禀受也。 传曰:“说命有三:一曰正命,二曰随命,三曰遭命。”正命谓本禀之自得吉也。性然骨善,故不假操行以求福,而吉自至,故曰正命。随命者,戮力操行而吉福至,纵情施欲而凶祸到,故曰随命。遭命者,行善得恶,非所冀望,逢遭于外而得凶祸,故曰遭命。凡人受命,在父母施弃之时,已得吉凶矣。……此谓三命,亦有三性:有正、有随、有遭。正者,禀五常之性也;随者,随父母之性;遭者,道得恶物象之故也,故妊妇食兔,子生缺唇。《月令》曰:“是月也,雷将发声。”有不戒其容者,生子不备,必有大凶,瘖、聋、跛、盲,气遭胎伤,故受性狂悖。羊舌食我初生之地,声似豺狼,长大性恶,被祸而死。在母身时,遭受此性,丹朱商君之类是也。性命在本,故《礼》有胎教之法:子在身时,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非正色目不视,非正声耳不听;及长,置以贤师良辅,教君臣父子之道,贤不肖在此时矣。受其时,母不谨慎,心妄虑邪,则子长大,狂悖不善,形体忍恶。素女对黄帝陈五女之法,非徒伤父母之身,乃又贼男女之性。 在以上这些文字里,王充表达了以下论点: 第一,强弱寿夭,禀迫使然。气,是万物的本源,万物都是禀气所生,人当然不例外。而这种决定人体生、长、壮、老、死的气,首先是禀受于父母的,父母之气,就是其下一代所禀之气。所以他说:“禀气渥则体强,体强则命长;气薄则体弱,体弱则命短”,“强弱寿夭,谓禀气渥薄也。”这是科学的遗传学论。 第二,子女禀弃之时,正是父母交合之时,“凡人受命,在父母施弃之时,已得吉凶矣”。因此,从后代的健康考虑,也不能不讲究房中术。 第三,提出了《礼记》的胎教问题以及孩子成长时的教育问题,要从受孕时、受孕后、分娩后三个阶段来保证孩子的身心健康。 第四,子女密生数育,则禀气薄,然“疏而气渥”,所以提出疏字稀生、少生优育之论。 第五,提到的“素女对黄帝陈五女之法”,这“五女”是包括素女、采女、玄女在内的五个有名的女性交导师,曾向黄帝传授性交技巧。从历史文献看,她们应是当时著名的女巫,对性修炼颇有研究。在《汉武帝杂全》中就提到传授性交技巧必须由女性担任,而且传授同性,一代一代传下去。“五女”中素女、采女、玄女是最有名的,她们的理论还被写成著作,流传后世。但是,王充对于这一套却持反对态度。他反对讲究性技巧而一味追求性的快乐,认为这“非徒伤父母之身,乃又贼男女之性”。对这个论点要加以分析。如果这意味着反对纵欲,则是正确的;如果只是强调性的生育功能而否定期欢乐作用,就不对了。 四、葛洪的《抱妻子》 在这个时期,对道家的房中术理论建树较大的当推晋朝的葛洪。他是个道教理论家、医学家、炼丹术家。他字稚川,自号抱妻子,世称葛仙翁,江苏句容人,少好神仙导养之法,毕生致力于房中养生之术和炼丹术的研究,晚年长期居于罗浮山炼丹,著有《抱妻子》内、外戚和《肘后救卒方》等书。据《隋书.经籍志》和《旧唐书.经籍志》记载,他曾撰写过《玉房秘术》一卷,《新店书.艺文志》也载录《葛氏房中秘术》一卷,可见他曾写过房中术专著,可惜已经失传。 从目前可以看到的资料来分析,《抱妻子》是他的代表作。在《抱妻子内篇.遐览》里,不仅载录了大量古代的道家著作、医书和炼丹书,还收载了不少有关房中术的著作,如《玄女经》、《素女经》、《彭祖经》、《容成经》、《元阳子经》、《六阴玉女经》等。其中有的房中著作,后世已经失传,幸亏有《抱妻子内篇》的记载,人们才知道我国古代还有这些房中著作。 葛洪的《抱妻子内篇》大致有以下几个重要观点: 强调了修习房中术的重要。在该书《至理篇》中说:“服药虽为长生之本,若能兼行气者,其益甚速……然又宜知房中之术,所以尔者,不知阴阳之术,屡为劳损,则行气难得力也。” 但是,他又反对过于夸大房中术的作用。在《抱妻子内篇》的《微旨篇》中说:“或曰:‘闻房中之事,能尽其道者,可单行致神仙,并可移灾解罪,转祸为福,居官高迁,商贾倍利,信乎?’抱妻子曰:‘此皆巫书妖妄过差之言,由于好事者增加润色,至今失实。或亦奸伪造作虚妄,以欺诳世人,隐藏端绪,以求奉事,招集弟子,以窥世利耳。夫阴阳之术,高可以治小疾,次可以免虚耗而已。其理自有极,安能致神仙而能却祸致福乎?人不可以阴阳不交,坐致疾患。若纵情恣欲,不能节宣,则伐年命。善求其术者,则能却走马①以补脑,还阴丹以朱肠,采玉液于金池,引三五于华梁,令人老有美色,终其所禀之天年。”葛洪在这里提出“阴阳之术”的作用,“高可以治小疾,次可以免虚耗而已”,不故弄玄虚,还是很实事求是的。他又认为,房中术的要旨在于“还精补脑”,这和历来的道家思想是一致的。在《抱妻子内篇》的《释滞篇》中指出:“房中之法十余家,或以补救损伤,或以攻治众病,或以采阴益阳,或以增年延寿,其大要在于还精补脑一事耳。此法乃真人口口相传,本不书也,人复不可都绝阴阳,阴阳不交,则坐致壅阏之病,故幽闭怨旷,多病而不寿也。任情肆意,又损年命。唯有得其节宣之和,可以不损。” 葛洪把房中术与养生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且认为善于养生是最为根本的。《抱妻子内篇》的《极言篇》指出:“或问曰:‘所伤之者,其非淫欲之间乎?’抱妻子曰:‘亦何独斯哉?然长生之要,在乎还年之道。上士知之,可以延年除病,其次不以自伐者也。若年尚少壮而知还年,服丹以补脑,采玉液于长谷者,不服药物,亦不失三百岁也,但不得仙耳。……凡言伤者,亦不便觉也,谓久则寿损耳。是以善摄生者,卧起有四时之早晚,兴居有至和之常制;调利筋骨,有偃仰之方;杜疾闲邪,有吞吐之术;流行荣卫,有补泻之法;节宣劳逸,有与夺之要。忍怒以全阴气,抑喜以养阳气,然后先将服草木以求亏缺,后服金丹以定无穷,长生之理,尽于此矣。’” 五、《黄庭经》 《黄庭经》是我国气功养生学的经典著作,历来被方术之士奉为“学仙之玉律,修道之金科”。据说魏晋之际的南岳魏夫人华存从景林真人处取得秘藏草稿,撰为定本而流传于世;此书的作者还有说是杨羲或许谧的,均待进一步考证。《黄庭经》分《黄庭内景经》、《黄庭外景经》、《黄庭中景经》三种。它以七言韵语描述人身脏腑及其整体,言五脏六腑各有司主之神,且彼此相扶助,以存养丹田,保气炼精。所谓“黄庭”,是指人的整个形体之中的事,人体称“黄”,内中称“庭”,所以梁立子注曰:黄者,中央之色;庭者,四方之中也。外指事,即天中、人中、地中;内指事,即脑中、心中、其中,故曰黄庭。内者,心也;景者,象也。外象喻即日月星辰云霞之象也,内象喻即血肉筋骨脏腑之象也。心居身内,存观一体之象也,故曰内景也。 本书强调养生重在呼吸吐纳、气功修炼及服食药物,以保真元;于房中之事则强调巩固精关,急守精室,节欲保精。其具体内容如《黄庭外景经.长生章》云:长生至慎房中急,弃捐淫欲专守精。 寸田尺宅可理生,系子长留心安宁。 观志游神三奇灵,闲暇无事心太平。以上阐述的是,道家炼功,应恬淡虚无,清心寡欲,故以保精节欲为首务,勿使其漏泄,则能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而为长生之本。 再如《黄庭内景经.琼室章》云: 琼室之中八素集,泥丸夫人当中立,长谷玄乡绕郊邑,六龙散飞难分别。长生至慎房中急,何为死作令神泣,忽之祸乡三灵灭。 但当吸气录子精,寸田尺宅可治生,若当决海百渎倾,叶去树枯失菁菁,气亡液漏非己形 专闭御景乃长宁,保我泥丸三奇灵,恬澹闭视内自明,物物不干泰而平,悫矣匪事老复丁,思咏玉书入上清。 以上几段文字的大意也是说,如要探求长生之道,最要注意不要纵欲,即所谓“长生至慎房中急”。如果忽视这一点,许多病就会像“决海”一样泛滥,而且如“叶去树枯”,不是强健的原形了。因此,学道之人应该关闭六门情欲,运用精气神于三田,使内境不出,外境不入,恬淡无为,闭景内视,则可身心清静,泰然平安。 以上这些内容,都被收入《道藏》,宋人张君房也把它收入《云芨七竿》之中。六、陶弘景的《养性延命录》 在这个时期,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人物是陶弘景,他是南朝齐、梁时的著名道教理论家、医药学家。他字通明,号华阳隐居,谥贞白先生,是丹阳秣陵(今江苏南京)人,曾拜齐左卫殿中将军,入梁后隐居句容茅山,开道教茅山宗,并遍历名山寻访仙药,漫游于山水间,朝廷屡召不至。这个人博学多艺,著作很多,有《真诰》、《效验方》、《太清草木集要》、《太清玉石丹药要集》、《药总诀》、《肘后百一方》、《本草经集注》等。特别是他所编集的《养性延命录》,搜集“上自农黄以来,下及魏晋之际”,“有益于养生及招损于后患,诸本先皆记录”者,“略取要法,删频繁芜,类聚篇题,分为上下两卷”。上卷包括教诫、食诫、杂诫忌禳害析善三篇;下卷包括服气疗病、导引按摩、御女损害三。这本书保存了不少后来散佚的早期养生资料,而且不少资料都和房中术有关。他的房中术理论是和以前的道家论述一脉相承的,而在某些方面阐述得更为具体,更为透彻,其特点也是养生、气功和房中术相结合。 陶弘景在《养性延命录》中,把养生与性联系在一起,反复强调必须适度。他认为人体的强弱、寿命的长短主要不在于“天”,而在于“人”,这是很有进步意义的。他说:“解者曰:夫形生愚智,天也;强弱寿夭,人也。天道自然,人道自已。始而胎气充实,生而乳食有余,长而滋味不足,壮而声色有节者,强而寿;始而胎气虚耗,生而乳食不足,长而滋味有余,壮而声色自放者,弱而夭。生长全足,加以导养,年未可量。”他又用这个观点揭露一些时弊说:“今时之人,年始半百,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将人之失耶?岐伯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则阴阳,和于术数,房中交换之法;饮食有节,起居有度,不妄动作,故能与神俱尽,终其天年,寿过百岁。今时之人则不然,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好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游于阴阳,生治起居无节无度,故半百而衰也。”以上这些对性生活要有适当节制的观点,与现代性科学是吻合的。强调男女性交的重要,但是应该注意闭精守关。他说:“采女问彭祖曰:‘人年六十,当闭精守一,为可尔否?’彭祖曰:‘不然。男不欲无女,无女则意动,意动则神劳,神劳则损寿。若念真正无可思而大佳,然而万无一焉。有强郁闭之难持易失,使人漏精尿浊,以致鬼交之病。”他又引“彭祖”的话说:“奸淫所以使人不寿者,非是鬼神所为也,直由用意俗猥,精动欲泄,务副彼心,竭力无厌,不以相生,反以相害,或惊狂消渴,或癫痴恶疮,为失精之故。……凡男不可无女,女不可无男,若孤独而思交接者,损人寿,生百病,鬼魅因之共交,失精而一当百。”“凡精少则病,精尽则死,不可不忍,不可不慎。数交而时一泄,精气随长,不能使人虚损;若数交接则泻精,精不得长益,则行精尽矣。”他又说:“凡养生要在于爱精。若能一月再施精,一岁二十四气施精,皆得寿百二十岁。若加药饵,则可长生。所患人年少时不知道,知道亦不能信行,至老乃始知道,便以晚矣,病难养也。虽晚而能自保,犹得延年益寿;若少壮而能行道者,仙可冀矣!” 从闭精锁关出发,在《养性延命录》里,陶弘景还提出了一些“御女术”,即性技巧的理论。他说:“阳道垂弱欲以御女者,先摇动令其强迫,但徐徐接之;令得阴气,阴气推之,须臾自强,强而用之,务令迟疏。精动而正,闲精缓息,瞑目偃卧,导引身体,更复可御他女。欲一动则辄易人,易人可长生。若御一女,阴气既微,为益亦少。又阳道法火,阴道法水;水能制火,阴亦消阳;久用不止,阴气噏阳,阳则转损,所得不补所失。但能御十二女子而复不泄者,令人老有美色;若御九十三女而不泄者,年万岁。”值得注意的是,先不论以上理论科学与否,而强调御女多人,以阴补阳,明显地反映出男权社会中对待女子的态度,以及打上了当时的房中术为统治阶级的淫乐与长生欲望服务的烙印。 在《养性延年录》中,还联系御女论提出的一些优生的理论。“若欲求子,令子长命、贤明富贵,取月宿日施精大佳。天老曰:‘人生俱含五常,形法复同,而有尊卑贵贱者,皆由父母合八星阴阳。阴阳不得其时,中也;不合宿或得其时,人中上也;不合宿,不得其时,则为凡夫矣。合宿交会者,非生子富贵,亦利己身。大吉之兆,三日、五日、九日、二十日,此是王相生气日,交会各五倍,血气不伤,令人无病。仍以王相日,半夜后,鸡鸣前,徐徐弄玉泉,饮玉浆,戏之若合用。春甲寅乙卯、夏丙午丁未、秋庚申辛酉、冬壬子癸亥与上件月宿日合者尤益佳。若欲求子,待女人月经绝后一日、三日、五日,择中王相日,以气生时,夜半之后,乃施精,有子皆男,必有寿贤明。其王相日谓春甲乙、夏丙丁、秋庚辛、冬壬癸。” 道家的房中术著作,除了上述那些可信度较高的古籍以外,还有许多至今流传于民间、精华与糟粕并存、真伪莫辨的著作。例如,有关张三丰的就有《丹诀诗》十首、《采真机要》、《真机诗》十篇首等。张三丰是明朝人,又名全一,号昆阳,又号张邋遢,辽阳懿州(今辽宁彰武西南)人,原籍江西龙虎山,为隐仙派气功的创始人。据传他在67岁时受火龙真人大道,后隐居武当山。此人在一些流传民间的著作中宣传所谓“十二龙虎交弃之法”,当属房中术无疑。民间还流传所谓道家《房中术十三图解秘》,这十三图是龙虎交媾图、洗心护命图、玉液炼形图、安神祖窍图、法轮自转图、蛰藏采气图、采药归壶图、乾坤滋润图、天地交媾图、金丹人鼎图、阴阳采补图、金丹飞升图、色空不二图。观其注解,内容都是气功和性技巧相结合。此外还有《房中术古龙虎歌解》、《采阴阳浮黎鼻祖金华秘诀解》、《吕洞宾房中术秘诀歌》、《房中夫妻交媾十二段动功》、《房中男女龙虎匹配三十三层天地解》等等,真是形形色色。这些资料,不知传自何世何人,但迄今流传面还较广。社会上对此的看法,一般认为是左道旁门,甚至认为是黄色淫秽,不准许正式出版,也乏人认真研究。但是,这些内容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似乎还有一定的生命力。可以肯定,其中有一些荒诞不经甚至有害的内容,同时也很难认为其中没有长期被人们忽略的科学道理。目前,气功已被大力提倡,人体特异功能已引起社会注意,性科学在不断发展,对于以上这些流传民间的东西,人们是应该加以研究、整理、鉴别与扬弃的。 七、褚澄的《褚氏遗书》 作者褚澄,字彦道,南北朝时河南阳翟(今河南禹县)人。他是宋武帝刘裕之甥,所交都是皇亲国戚,妻宋文帝女庐江公主,先仕宋,后仕齐,一生富责。他精通医术,知名于时,著有《杂药方》十二卷,已佚。今世存《褚氏遗书》一卷,共十篇:受形、本气、平脉、津润、分体、精血、除疾、审微、辨书、问子。其中受形、津血、问子三篇与房事养生保健有关。 其中有关房事养生保健的主要观点是: 1.论述怎样媾精受形,胎分男女男女之合,二情交和,阴血先至,阳精后冲,血开裹精,精入为骨,而男形成矣。阳精先入,阴血后参,精开裹血,血实居本,而女形成矣。阳气聚面,故男子面重,溺死者必伏。阴气聚背,故女子背重,溺死者必仰。走兽溺死者皆然。阴阳均至,非男、非女之身;精血散分,骈胎、品胎之兆。 褚氏认为阴血先至,阳精后冲,血开裹精而得男胎;阳精先入,阴血后参,精开裹血而得女胎;如果阴血阳精气至,则成非男非女之阴阳人;若精血散分,可成双胞胎或三胞胎。这些说法和现代医学理论不同,但也值得探讨。 2.论述父母的年龄、体质对子女的影响父少母老,产女必羸;母壮父衰,生男必弱,古之良工必察乎此。受气偏瘁,与之补之,补羸女,先养血壮气;补弱男,则壮气节色。羸女宜及时而嫁,弱男宜待壮而婚,此疾外所务之本,不可不察也。 以上都是一些有关遗传和优生的理论,有一定的科学性,而且十分重要。所以作者说:“此疾外所务之本,不可不察也。” 3.认为过早地发生性交行为对后代不利 建平王妃姬等皆丽而无子,择良家女未笄者入御,又无子。问曰:“求男有道乎?”澄对之曰:“合男女必当期年,男虽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女虽十四而天癸至,必二十而嫁。皆欲阴阳气完实而交合,则交而孕,孕而育,育而为子,坚壮强寿。今未笄之女,天癸始至,已近男色,阴气早泄,未完而伤,未实而动,是以交而不孕,孕而不育,育而子脆不寿,此王之所以无子也。然妇人有所产皆女者,有所产皆男者,大王诚能访求多男妇人,谋置官府,有男之道也。”王曰:“善。”未再期生六男。夫老阳遇少阴,老阴遇少阳,亦有子道也。 以上这段论述十分著名,被后代医家经常转录、引用,这是古人关于结婚年龄的探讨,如果女子年龄太少,不到十五岁,就想交合求孕,则不但不能受孕,还会损形。所以作者提出男子“必三十而娶”,女子“必二十而嫁”,这是有科学道理的。 4.进一步论述性卫生的问题 精未通而御女以通其精,则五体有不满之处,异日有难状之疾。阴已痿而思色以降其精,其精不出,内败小便,道涩而为淋。精已耗而复竭之,则大小便道牵疼,愈疼则愈欲大小便,愈便则愈疼。女人天癸既至,逾十年无男子合则不调;未逾十年思男子合亦不调,则旧血不出,新血误行,或渍而入骨,或变而之肿,或虽合而无子。合男子多则沥枯虚人,产乳众则血枯杀人。观其精血,思过半矣。 以上内容论述早婚(精未通而御女)会使身体发育不健全,将来会得想象不到的疾病;年老精竭仍要交合,则会得淋病或便道疼痛。女子早婚也会得病,或不能生育,女子交合次数太多,生子太众,都会伤害身体,甚至殒命。这些论述的主旨在于爱精惜血,是很符合养生保健之道的。 八、道家房中术的基本思想 综上所述,道家十分讲求修炼,一是利用炼气,即以“吸取天地精华”的方法修炼,二是利用吸取女子阴精的方法来修炼,而二者又有共通之处。例如后人称男女交合为“云雨”,“云雨”就是天和地的交合,是由风(天)和云(地蒸发)的结合而出雨(第三种产物)。 道家的第一种修炼方法为现代气功之源,有不少科学道理,正统得多,健康得多;而第二种修炼方法则有些走火入魔了。道家对性的修炼太强调男方的滋补、加强,而不顾及女方的利益和对后代的责任,这种完全视性交为延长男子生命的手段,把女子作为性工具的观点是十分有害的。他们相信从御女中吸取大量的阴精可以延长寿限,也可以返老还童,这种长生不老的万灵药就存在于“元牝”中(“元牝”是处女第一次排出的爱液,即润滑液)。道家研究一种特别的性交方法或人工方法使处女的润滑液从阴道中排出,而且用很多残忍的方法作试验,这套方法一直在汉代的男女修士及师父与女弟子之间进行,这是荒谬而又不人道的。同时,有些术士又利用女性的初经、男子的初精来炼丹,虽能一时博得王公贵族的信任,但终究由于太左道旁门、荒诞不经而为有识之士所不齿,最后,“床第之学”在后代被视为“邪教”、“异端”,遭到许多人的反对而渐趋衰落。顾实的《汉书艺文志讲疏》中就认为后来汉朝的“床第之学”的消失,主要是因为道家的衰微。其实,“床第之学”强调阴阳和谐,和道家片面强调的“采阴补阳”并不是一回事。